苏青月看着那只猫。
而那只猫也在感知到她视线的时候安静下来，平静地和她对视。
这里是格兰塞法，格兰塞法上，不应当存在一只小猫。
所以……
黑发的女性伸了个懒腰，用这闲散的动作试图营造一个轻松的对话氛围。她在心灵链接中通知了自己的同伴们，让他们不要前往甲板，也不要把注意力投送往这个方向。
“薛定谔。”她歪了歪头，语气平淡。
“环桌之主，望舒。”而那只浅黄色的小猫也轻轻地‘喵’了一声，说出的字句却是宛若播音员般精准。“或者说，北冰的首领，望舒？”
——你应该说‘北冰洲队的队长’，那样或许还会让我挑一挑眉头……呼，看来南炎洲队舍不得这点泄密负分……也是，你这家伙的本质过于特殊，天知道向你泄密会被扣除多少奖励点。
“随便你。”苏青月轻松地耸了耸肩，并未表现出丝毫在意。“倒是你，千禧年的最后余孽，蒙大拿·马克斯的弑君毒药，你放弃了你的长官，离开了你的同僚。却在现在出现在我面前……你想死吗？”
蒙大拿·马克斯，千禧年组织的首领，那位半机器人少校的真名——在原作中，他的名字没有正面出现过。但作者的另一本漫画中却有对应的原型——苏青月在观测命运时将一次窥探的机会耗费在了这上面。并获取了一个肯定的回应。
而这便对薛定谔造成了一个足够明显的震慑——小猫的尾巴猛地一僵，毛发和耳朵都在同一瞬间竖起。
少校的真名，尚在其次。关键点在于弑君的秘密——这是只有它和少校两人才知晓的最终计划。代表着千禧年这一组织五十多年来运营所期盼的最终成果。
——而你的惊讶，证明了南炎没有向你透露这些内容，证明了南炎用另外的砝码向你提出了交易。
——而我猜……你想死。
这猜测并不是没道理的——在正确的剧情中，千禧年的全体成员都在进军的那一刻便预定了自身的死亡。而区别只在于，每个怪物对自己所预定的死法，都有着不同的标准和对应需要。
它们渴望着一场战争，一场能够杀死敌人，也将自己杀死的战争。若是能够势均力敌，使尽浑身解数后力竭战死可谓是再好不过。而若是对手过于强大，或者勉强算是像样，却也未尝不可将就。
狼人上尉就是这样‘将就’给了塞拉斯·维克托利亚——正经打起来的话才刚刚进行了第一次，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掠食的塞拉斯就是被狼人上尉随手干掉的命。但这只军犬已经活了太久太久，而等到它身为军士的最后一条命令完成之后，它便迫不及待地拥抱了它所期望已久的死亡。
而在正确的剧情中，狼人上尉是薛定谔尊敬和效仿的对象。
它同样想死——但它或许期望着一个有价值的，有意义的，能够将已知的最强者一齐拖入地狱的死。而证据便是在剧情中，覆盖伦敦的死河收束，而薛定谔斩下自身首级，跃入死河之中时，它发出了整场剧情中唯一一次欣喜的狂笑。
它想死，或许是期望着死的价值。或许是因为它的死亡具备难度。存在于任何地方又哪里都不存在的，只要观测自己便不朽不灭的猫，若是轮回者没有降临，它便也只有被死河吞噬这条路，可以抵达死亡。
可悲的生物——徒有不死之躯，却无不死之心。庞大的经历和感情会压垮它们，将它们那脆弱的灵魂碾灭殆尽。
“还是说，你并不满足于那帮人所交换给你的死亡？”她说道，她一语中的。
她看见那猫的毛发再度回归绵软，僵硬的四肢，也重新伏低下去。
“还不是因为姐姐你毁掉了少校的计划。让他和我期待了数十年的盛大退场变成了一团再无实现可能的幻梦。”它叹了口气，发出忧郁的声音。“少校那家伙也就算了，死在骑士团手中对他来说也并非不可接受。而上尉更是在用尽全力后力战死去，可别说有多痛快了。而唯独我……我不行。”
“死神的钢丝就算把我切成一百万份也杀不死我。怪异之王更是对我这种毫无战斗力的食物毫无兴趣——就算我激怒了它，让它下口。不是展开死河的情况下，它在接触到我的血肉时就会意识到我的本质。然后呢……啊呸。”
猫儿做了一个吐口水的动作。
“我就会被这样，像是吐漱口水一样，随意地被扔掉，只好找个地方重新起床。”
“我好歹还是有点自尊的，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——正好，那个自称公爵的家伙承诺可以给我一场盛大的欢送仪式。而他们所建立起的那个红色的塔，似乎还真的有将我彻底杀死的可能性。”
猫儿从围栏上跳下，在甲板上踱着轻快的步伐。
“交易的内容很简单，我觉得你大概都已经知道了。不过你就算将那艘潜艇沉到海沟里也是没用的喔，哪怕我在现身的那一瞬间就会被水压挤爆，我也是来得及碰那枚胶囊一下或者弄坏它的。”
——弄坏也可以吗？
——呼，看来，是契约的可能性真的很大……多萝茜在这几天中的布置应当能够起到效用吧。如果她那里能成的话，就算瑶姬顺利复活并且反杀养殖者，多萝茜也可以通过契约间的联系将那家伙直接咒死掉了。
“但是，你却在这个时候，出现在我面前，并说出了你的秘密。”
她问道，她的视线跟随着猫儿的尾巴。
而猫儿随即在她脚边趴下，翻了个身，露出白白软软的肚皮并伸展着四只小爪子，在这上午的阳光下，显得十分悠闲并且惬意。
“嗯，我本不应该来的。”
“但你还是来了。”
“毕竟合作对象也是要看格调的嘛。”毛茸茸的猫爪，拨弄着洒落的光。“对于没有信用，或者没有办法证明自身信用的对象。少校向来是不会给它们机会的。而我虽然并不是少校，但我对这种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家伙，却也是没多少信心呢。”
“而你们就不一样了……北冰，环桌。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……”
——很好，看来这家伙还没神通广大到能出现在预言未来中的地步……
“……但我却知道，像是现在这样大规模地疏散英格兰人，对你们其实是没有好处的。你们应该是在布设一个陷阱。而你们现在做的事情，和把陷阱旁边的草拔干净没有太大的差异。所以，我只能够认为你们是真的想要守护这座岛屿上的人类，再综合一些其它因素。我认为你们拥有着‘信义’这种东西，以及用以支撑它的规矩和能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