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章:披星戴月踏晨曦,风鸣驿上遇凤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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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章:披星戴月踏晨曦,风鸣驿上遇凤鸣
  
  一夜无话。
  
  次日卯时。
  
  远离长安城一百八十里的一座大型驿站内。
  
  姚思廉缓缓睁开了双眼,目光异常疲倦地看向灰蒙蒙的房间。
  
  足足过了两刻钟,闻得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后,方才拖着近乎散架的身体,自那床榻之上缓缓爬了起来。
  
  与三日前的意气风发相比,此时的姚思廉更像是一个垂暮老人。
  
  无论是心灵还是身躯,皆是如此。
  
  “咚咚咚。”房门被人轻轻扣响。
  
  “祭酒大人,外面起雾了,今日是待雾消了再出发还是......”谷登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。
  
  姚思廉用力搓了搓脸庞,沙哑着嗓子问道:“谷百户,此地距离太白山还有多远。”
  
  门外的谷登云顿了顿回答道:“距离太白山山脚还有三十余里,今日无论如何都能到得。”
  
  姚思廉爬下床榻,披上厚重的大氅,拖着满是疲倦的身躯走向房门。
  
  ‘咯吱’一声拉开了房门。
  
  “谷百户稍坐片刻。”
  
  话音落罢,姚思廉转身走向窗台。
  
  随着窗台被其缓缓推开。
  
  一股凌冽的冷空气直接迎面扑来。
  
  姚思廉身躯一颤,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大氅。
  
  定神朝着远处看去。
  
  窗外世界几乎全部融身于雾气之中。
  
  五步之间,烛光照耀下依旧清晰可见。
  
  五步之外,烛光不敌白雾,微弱的光芒完全无法穿过白雾照亮那五步之外的景象。
  
  “这雾气,也不知几时方能消去。”姚思廉凝视着窗外白雾,重重叹息一声,口鼻之间直接喷出道道白雾。
  
  姚思廉合上窗台,转身看向谷登云,询问道:“若是此时出发,士卒们的安全能否保证?”
  
  谷登云面露沉思,随即回答道:“若是走的慢些,倒也无妨。”
  
  话音落罢。
  
  谷登云面色不由得一顿,刚想要改口。
  
  姚思廉便一锤定音道:“好,那就准备准备出发。”
  
  古登元闻言,深深地看向满是疲倦之色的姚思廉。
  
  不由得关切道:“祭酒大人,待雾消了,日落之前咱们肯定能到太白山下。”
  
  “您何必这般与自己过不去啊。”
  
  自出了长安城六十里后,众人当真是披星戴月踏晨曦,天不亮便从驿站走出。
  
  直到夜色渐深,方才寻一处驿站落脚。
  
  普通士卒都难以忍受这般奔波,更何况已然不再年轻的姚思廉。
  
  姚思廉苦笑道:“这雾气不到午时前后,休想消散,若是到了那时再出发,今日我等只能到那山脚之下。”
  
  “想要上山只能等到明日之后。”
  
  “我能等得,关中数十万百姓等不得啊。”
  
  谷登云长长叹息一声,重重拱手抱拳,不再劝阻。
  
  “祭酒大人稍待片刻,我这就让士卒们备车备火把。”谷登云眼眶微红,沉声说道。
  
  话音落罢。
  
  大踏步朝着门外走去。
  
  不一会儿的功夫。
  
  驿站内外响起数不清的马蹄声,以及战马的嘶鸣声。
  
  姚思廉洗漱一番,好不容易方才恢复了一二分精神。
  
  尚未踏出房门。
  
  房门便再度被人叩响。
  
  “咚咚咚。”
  
  姚思廉拉开房门,映入眼帘的是此地驿长那布满了风霜的脸庞。
  
  见房门大开。
  
  驿长高高拱手,举过头顶,随即朝着姚思廉深深一拜。
  
  其身后,十余名驿卒无声大拜。
  
  “李驿长,这是作甚,快快请起。”姚思廉不明所以,急忙上前搀扶。
  
  李驿长缓缓起身,老泪纵横道:“卑职李三进,率凤鸣驿上下七十余驿卒,替关中百姓,谢过祭酒大人大义。”
  
  谷登云调动战马,自然引起了风鸣驿驿卒们的注意。
  
  一番询问之下,姚思廉的话语自然以极快的速度在风鸣驿内传播开来。
  
  姚思廉闻言缓缓开口说道:“老夫也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罢了,李驿长无需这般。”
  
  李驿长擦了擦脸上浑浊的泪水。
  
  朝着身后摆了摆手。
  
  顷刻间便有两名驿卒举着托盘行至姚思廉面前。
  
  那托盘上满满当当的全是饼子。
  
  只不过,大部分饼子上泛着大量的黑点。
  
  显然,这些饼子全部出自陈年老粮。
  
  李驿长再度拱手行礼道:“祭酒大人,这是风鸣驿上上下下七十余人的心意,还请您务必收下,也算是我等,为赈灾尽一份绵薄之力吧。”
  
  姚思廉连连摆手道:“使不得使不得,万万使不得。”
  
  昨夜赶赴风鸣驿时,入眼可见,整个风鸣驿无一人不面带饥色。
  
  此地终究远离长安城一百八十余里,平日里倒是没什么。
  
  可问题是此一时彼一时,现如今旱灾之下,运输何其不易。
  
  眼前的这些饼子,极有可能已经掏空了他们的全部家底。
  
  若是收得,岂不是害了他们性命?
  
  见李驿长与一众驿卒依旧长拜不起。
  
  姚思廉叹息道:“诸位的心意,姚某收下了,但这饼子,姚某万万收不得。”
  
  李驿长缓缓起身,见姚思廉面露不忍。
  
  心中瞬间了然。
  
  急忙道:“祭酒大人无需担忧我等,此地临山,我等......我等并不缺少吃食。”
  
  靠山吃山固然没错,此地靠近秦岭亦没错。
  
  可莫要忘了,冬至前夕的那场大雪,并非单单降落于长安城一地。
  
  相比开阔的长安城,此地临山,积雪可远没有那么容易融化。
  
  至于李驿长口中的吃食,若是所猜无错的话。
  
  根本就不是什么山中野物,而是......树皮。
  
  远离长安城六十里后,姚思廉看到太多太多的灾民,亦看到了太多太多光秃秃的树木。
  
  此光秃秃并非指冬季来临,树木褪去枝叶。
  
  而是指真正的光秃秃,犹如人去了衣衫一般。
  
  沿途所见,数不清的树木亦被褪去了‘衣衫’。
  
  姚思廉重重叹息一声,随手拿起一张饼子。
  
  掰开。
  
  随即再掰开。
  
  拿起其中一块,缓缓开口说道:“饼子我收下了,你们的心意我也收下了。”
  
  话音落罢。
  
  姚思廉无声叹息一声,折返房舍,拿起包裹缓缓走出了房门。
  
  其身后。
  
  心知姚思廉心意已定的李驿长并未再度劝说。
  
  领着十余名驿卒默默相送。
  
  姚思廉行至驿站门口时。
  
  这才看见余下的五十余驿卒。
  
  此时的他们正手持木勺,不断地往士卒水囊里灌着热水。
  
  待士卒整装完毕之后。
  
  姚思廉面朝风鸣驿上上下下七十余人重重拱手行礼道:“诸位无须再送,还望诸位多多保重。”
  
  话音落罢。
  
  姚思廉迈步走向车厢。
  
  怎料。
  
  车轮刚一转动,车厢内的姚思廉便大声喊道:“停。”